他们鉴证了文明 第28弹｜燕赵慷慨 笙管嘹亮

燕赵大地

不止有慷慨悲歌之士

还有热情鼓吹之人

冀中笙管

百姓们自己的艺术

乡亲们最爱的声音

劳作之余 想吹就吹

吹出欢喜 吹得嘹亮

请听，这来自土地的音乐

吹歌人王如海的大地之音      

△“王如海——冀中笙管乐（子位吹歌）”海报

1950年的5月，距今整整七十年前的一天，有一队从定县子位村（今河北省定州市子位镇）来的民间乐手，带着长短不一的笙笛和大小各异的锣鼓，走进了当时刚在天津成立的中央音乐学院的大门。他们就是受邀来演出的子位村吹歌会。

此时，距杨荫浏和曹安和南下为盲人音乐家阿炳（华彦钧）录制传世遗作《二泉映月》还要早几个月。观摩了吹歌会的表演后，两位先生对子位吹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但将乐队的演奏全都录了音，将子位吹歌中一些经典的曲牌、曲调配上了现代简谱，还把他们所用的每一样乐器都绘制了形状精准、尺寸标注明晰的图解。

一次演出不够尽兴。杨荫浏和曹安和此后多次到子位村采风，对吹歌会进行了深入的采访和研究。最终，二人编写的《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于1952年出版，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杨荫浏、曹安和合编《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

△《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中所绘的笙管拆解图

△《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中曲牌《小放驴》简谱

而在书中反复出现的一名受访人、“吹歌会中间最重要而处于领导地位的一位会员”王成奎，既是子位吹歌的第六代传人，也是今天故事的主人公王如海的父亲。

△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王如海

在讲王如海老人的故事之前，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什么是“冀中笙管乐”。

这是冀中平原一带特有的一种鼓吹乐。除了笙、管等吹奏乐器之外，乐队中还有云锣、鼓、铙、钹、铛铛等打击乐器。这种流传于北京以南，天津以西，沧州、定州以北近三十个县市的器乐合奏形式，被冀中百姓们称作“音乐会”。它是“农村的一种不脱离生产的业余团体”，村子里的庙会祭祀、婚丧嫁娶等民俗活动中，音乐会是不可或缺的内容。“子位吹歌”便是冀中笙管乐中的突出代表。

子位吹歌的乐队中包括管子、唢呐、笙、横笛、海锥（俗称“喇嘛号”）、大胡、鼓、小钹、手锣、梆子等乐器，而其中以管子（小管）、小唢呐（小海笛）为主。乐队编制可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增减，形成各种不同的组合，据《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记载，如果每种乐器都用的话，乐队的配置最多可达28人。作为一种民间传统艺术，在吹歌发展的鼎盛时期，子位镇善吹、打、弹、拉者不下千人，老、青、妇、幼皆有吹歌班。

△正在演奏的吹歌会（右二为王如海）

除了经常演奏《放驴》《打枣》《八仙庆寿》《朝天子》等传统曲牌，子位吹歌的乐手们还善于学习吸收各种民间小调、地方戏曲唱腔，将其转化为子位吹歌的曲调。在《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收录的曲谱里，就有从河北梆子演化而来的《辕门斩子》《大登殿》等曲调。在模仿戏曲唱段中，子位吹歌尤其喜欢“咔戏”演奏。

子位吹歌演奏时速度、旋律多变，声音高亢洪亮，风格热烈火爆。子位吹歌的表演自由夸张，甚至有时会边吹边唱、边吹边舞，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民间艺术风格。

子位吹歌在百年的传承历程中，从王如海的爷爷王春兴起，王家每代都有人在吹歌会中担任会头。王如海的爷爷一家四兄弟，分别担任着笙、管子、打击乐和小海笛的乐手。王如海的父亲，也就是1950年在中央音乐学院领队演出的王成奎，是当时乐队里的吹笙手，到王成奎这里已经是六代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王如海从小耳濡目染，也开始学起了吹歌。小的时候，王如海就跟着爷爷王春兴学工尺谱，17岁开始跟随父亲学吹笙，没过几年就可以与父亲一辈的吹歌艺人同台演出了。

△吹笙的王如海

从爷爷王春兴开始，王家一直有人担任着吹歌会的会头，因此王如海的家里保存着子位吹歌大量珍贵的一手资料。而王如海自己也醉心于子位吹歌的收集、整理工作。除了四处寻访合适的器乐教材，他还专注于历史研究，通过走访著名民间音乐家杨元亨等老艺人故里，结合手中的资料，整理出了一条子位吹歌数百年历史沿革的清晰脉络。而近年来，作为乐班组织者的王如海，又开始埋头整理起了子位吹歌的传统曲谱，与吹歌会重新排练、恢复了很多传统曲牌的演奏。这些资料的收集、整理与利用，都给子位吹歌的传承教学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早在青年时期，演奏水平已经很高的王如海便致力于带徒传承工作，至今已三十余年，培养出了一批子位吹歌的后起之秀。面对社会环境的变化，坚持吹歌的人越来越少。王如海非常珍惜留下来的每一个人。为了适应现在的教学理念，他在传统教学方式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变。传统吹歌教学采取口传心授的方式，由老师傅领着学生们念工尺谱。工尺谱念熟了，才能开始练习乐器。王如海则增添了简谱与工尺谱对照教学的方法，借此得以重点解决传统曲目的学习。不过，学生一旦入门，还将回归到工尺谱的轨道内。此外，子位村于2009年建起了吹歌艺术学校。近年来，王如海还将子位吹歌带进了中学课堂，让更多孩子接触到这项独特的民间音乐。他每周有两天要来这里，与吹歌会的乐手们一起，教上百个初中生学习子位吹歌，学习工尺谱、简谱，以及管子、唢呐、横笛、笙等乐器。在王如海心里，这些孩子就是子位吹歌未来的希望。

△王如海在丁村中学指导学生

2008年，“冀中笙管乐（子位吹歌）”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王如海也凭借着对子位吹歌多年的悉心呵护，深入研究，以及王家几代人坚持不懈的无私传承，于2009年被认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2016年，河北省非遗保护中心组建记录工作团队，项目负责人张萌、学术专员胡小满带领团队多次赴子位村拍摄走访，认真、完整地记录了“王如海—冀中笙管乐（子位吹歌）”这一项目，该项目在验收中被评为优秀。2019年7月7日，在国家图书馆举办的“年华易老 技·忆永存——第二届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记录工作优秀成果推介会“上，王如海带领乐班来到现场，表演了子位吹歌代表曲目《放驴》。

△王如海（左一）、张占民（左三）等人表演《放驴》

值得一提的是，现场表演的五位吹歌人中，除王如海是国家级传承人之外，另有一位国家级传承人张占民，以及一位省级传承人和两位市级传承人。

关于“吹歌”一词的起源，在《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中，杨荫浏与曹安和这样写道：

“何以叫吹歌会？问吹歌会中人，他们自己也说不出来。据我们的推想，也许是因为他们所用的乐器，较主要的，是笙、管、海笛等管乐器，都是‘吹’的，他们所吹的曲调，大都是出于原来可唱的‘歌’的缘故。”

无关定义 也不问来由

只要心里有想唱的歌

就把它唱出来

如果唱出来还不过瘾

那就把它吹出来

浓烈 热情 率真

子位吹歌正是以这样的方式

响彻在冀中大地上

质朴的音乐 才动听

抒发着生活的喜怒哀乐

陪伴着人生的悲欢离合

百姓耳中 乡音最美

王如海（1946年—），定州子位吹歌第八代传人，出生在吹歌世家，师承父亲王成奎。1989年开始帮助父亲从事子位吹歌教学，至今三十余年。2006年，进入子位吹歌艺术学校，从事教学工作。2009年被认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